千秋

*狄芳前任设定

在那之后狄仁杰很少听民谣了。

曾经陪伴他无数个深夜的那个酒馆被他亲手合上木门，落了几层锁，独自隐没于偏僻的巷角被枯死的爬山虎层层叠叠围绕，再也没一点痕迹。

那个抱着木吉他的男孩儿在回忆里弯着眉眼，给狄仁杰弹住在森林里的海鸟，唱篱笆墙背面的阳光。

那人讲自己去过的地方，见过的人，发生的事。
故事里，他背着吉他，活得像个流浪的英雄。

而现在那位曾经的英雄把风尘仆仆的笑容留在这里，披挂上光鲜的外皮活在各种遥远的屏幕中，被规矩的令人窒息的方形困住：或唱着狄仁杰听不懂却在时下极为流行的歌；或拿着牛奶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嘟着嘴扮出可爱的模样，然后这样东西就会在各大商场被一抢而空。

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狄仁杰，李元芳已经不是那个初次见面抱着他大哭、说自己想站在大舞台上唱歌的小孩儿了。

自李元芳被星探相中后一张机票去了首|都，他们就失去了所有联系。狄仁杰已经很久没想起他——如果不是前天收到了个信封，里面捏出一张粉色的薄纸「李元芳全国巡回演唱会H市站」——狄仁杰瞟了一眼，还是A区票，不知道到那时当个黄|牛站在场|馆外面能不能卖到五位数。

日历很快就翻到粉色薄纸上写着的日期，随处可见的大屏幕广告轮番滚动一个月终于得到消停。狄仁杰在离那座人声鼎沸的圆顶大建筑七八条街的地方闲逛，李小天王的演唱会在H市一开，连路上的车都少了。

狄仁杰想起从前的李元芳内心已经不会再有太大波动，或哭或笑的一张张脸在狄仁杰的回忆里渐渐淡去，取代这些生动表情的是上妆后的精致眉眼，嘟嘴或是微笑——应该是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成果，那么不真切。

狄仁杰不记得李元芳的表情，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坐在酒吧前台听他唱歌的心情。

唱得真好，三年后的狄仁杰还是这么想，李元芳最终还是实现了梦想，他们本来就该这样，并肩而行的假象只是一时，天一亮就又隔着山海了。

李元芳走了以后狄仁杰几乎不听民谣了，没有了民谣的轻酒|吧便也失去了意义关门大吉。

狄仁杰抬头看了看，头顶的天空深蓝里透着红，竟似要下雨。他踌躇一下，开始往回走。

狄仁杰低头走着，正前方建筑的拐角处突然传来吉他试音的声音。

他停下脚步。

“不要再想起我唱过的歌，如果你总是夜长梦多…”那个人唱，声音像被磁铁打磨过。

狄仁杰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，他第一次见到李元芳时，那小孩也是在街头弹吉他，唱了一首民谣。

“哪怕烟花绚烂几秒之欢…嗯……”那人像是忘了词，含糊着哼哼了几句。

狄仁杰从回忆里被硬生生拽出来，挑挑眉拐了过去，半吊子街头歌手正巧也抬头看他。

那人一头栗色的乱发，拨片还捏在手里，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，吉他盒打开放在地板上，里面是伶仃的几个硬币。

“老板，要听什么？五块一支，十块三支。”那人笑起来，锋锐的好看眉眼生生把李元芳的影子从狄仁杰的回忆里割裂开来。

“你愿意来我的酒|吧驻唱吗？”狄仁杰问。

偏僻的巷角里那扇木门又重新打开了，过路的行人见到，便走进去点上一杯低度数的果酒，如果他这时抬头，就会见到大大小小的星星在墙上旋转——狄仁杰觉得整个酒|吧的格调都被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破坏殆尽——提出这个建议的半吊子驻唱歌手坐在台上，弹唱一曲与这个普通的夜晚再相配不过的歌。

李白和李元芳完全不一样——狄仁杰清楚地意识到，他坐在吧台里托着腮，看那人靠着一张脸和花言巧语哄骗几个女顾客买下了一瓶昂贵的酒。

“唱给那么多人听有什么意思？”李白啜了一口酒，“我想唱给他听的那个人，他已经听到了。”

说完他眯着眼睛，朝狄仁杰歪了歪头，笑了。

“是正经酒吧吗？” 那人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瞳，路灯的光星星点点全照进去，“不过，如果是你的话，不正经的酒吧也可以。”

天上的红色像是又被揉进深蓝里，一场本该降临的雨消失得无影无踪。